2023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十年来，中国和哈萨克斯坦双边贸易在“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下大幅增长，中哈两国在这一倡议框架下的合作成果不断丰硕。哈萨克斯坦作为丝绸之路经济带重要国家之一，其社会安全与稳定对经济带建设的影响不可忽视。在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领导下，哈萨克斯坦将国家利益需要作为主导，根据不同阶段国家发展的需要，制定符合国情的安全战略^［1］。本文以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战略为出发点，客观把握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战略选择、政策布局演变，探析中国海外利益保护机制现状和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可能面临的风险挑战，探索如何通过有效手段和政策措施，进一步优化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的政策环境，促进中国企业海外利益健康平稳发展。有关部门要持续推动“一带一路”倡议与哈萨克斯坦国家战略更好对接，将“一带一路”建设成为机遇之路、繁荣之路、幸福之路，助力共建“一带一路”更高质量发展。

一、当前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形势分析

当前，哈萨克斯坦国内政局总体稳定，国际地位和国家影响力不断提高。但是也存在着政治安全风险隐患重重、经济发展持续疲软、社会状况不容乐观、恐怖主义威胁加剧等现实问题。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的发展状况与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形势息息相关，随着中国海外利益规模逐步扩大，海外利益面临的安全风险也随之剧增^［2］，而较高的海外安全风险迫使中国不得不积极谋划在当今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有效保护海外利益的方法与策略^［3］。

（一）政治安全风险尚存

哈萨克斯坦于2019年开启了新一轮政权交接，由于权力交接过程中会涉及利益关系的重组，核心政权呈现出的不确定性将会影响政局的稳定，从而带来政治风险和挑战。一是总统换届影响政局稳定。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退幕给哈萨克斯坦国内政界带来不确定性。2022年1月骚乱事件平稳解决后，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委员会称，前委员会主席等人因被指控涉嫌暴力夺取政权罪行被逮捕就是充分的证明。二是深化改革触及相关利益攸关方。总统托卡耶夫早在就职演说中已提及将推进政治体系根本性改革，上台后便陆续推行改革措施。例如，加大力度惩治国家公职人员腐败现象、禁止总统亲属担任国家要职、提高议会下院作用和加强地方议会权力等。这些改革会引发精英阶层政治资源的再分配，各派系难免会在幕后进行激烈的政治角力。

（二）经济发展持续疲软

2020年，哈萨克斯坦遭受了疫情和国际油价下跌引发的经济危机双重打击。虽然哈萨克斯坦政府采取措施进行经济结构调整以帮助本国渡过难关，但结构性调整成效有限，经济增长动力不足。一是产业发展不均。与日新月异的工业相比，哈萨克斯坦农业发展并不乐观，由于哈萨克斯坦农业现代化水平有限，农业发展始终受到限制，历年粮食产量波动较大，处于蜗步前进阶段。二是过度依赖能源。哈萨克斯坦对能源的过度依赖凸显经济脆弱性，国际能源周期性的价格波动会对哈萨克斯坦经济造成一定冲击。三是汇率波动较大。哈萨克斯坦本国货币坚戈汇率一直承受着较大压力，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西方国家对俄经济制裁引发了国际市场与资产对俄情绪恶化，导致卢布持续走弱，坚戈难免受影响。

（三）社会状况不容乐观

哈萨克斯坦社会状况总体稳定，是中亚地区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发展差距问题和民族问题成为困扰哈萨克斯坦的两大主要社会问题。一是城乡和地区发展差距进一步扩大。在区域发展初期阶段，阿斯塔纳、阿拉木图等城市因为自然资源丰富以及行政资源倾斜，要素聚集水平不断提高，周边地区则因资源流失导致发展受到抑制，产生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反映在城乡发展上则表现为本就因自然灾害影响导致生产不稳定和生产生活基础设施建设不完善的农村地区，因城市高强度聚集功能导致劳动力大量流失，农业生产活动受到影响，农业种植技术难以得到传承与提升。二是民族矛盾问题始终存在。哈萨克斯坦国内民族矛盾主要存在于哈萨克族和俄罗斯族之间，由于历史原因，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采取了“振兴哈萨克族”政策，哈萨克斯坦国内也因对哈萨克族政策倾斜，民族主义有抬头趋势。如今，哈萨克斯坦经过多年民族政策探寻和摸索，通过强化公民意识来淡化民族意识，缓和了矛盾。

（四）恐怖主义威胁加剧

进入后疫情时代，哈萨克斯坦经济下行压力依然存在，加上当前处于重塑“新政治文化”关键期，极端分子和恐怖分子借机通过歪曲宗教教义挑拨穆斯林群体和政府关系，煽动仇恨，制造事端。在多重因素叠加下，哈萨克斯坦面临的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威胁也更加严峻。一是极端主义思想传播方式愈发多样。随着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发展，哈萨克斯坦国内暴恐分子传播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思想的方式和途径不断拓展。暴恐分子利用互联网发布制作暴恐音频，招募人员，策划暴恐事件。二是恐怖事件愈发隐蔽。恐怖分子不仅主动发动暴恐事件，在社会上故意制造混乱，还在重大事件和重要节点伺机策划暴恐活动，借助社会骚乱扩大态势，促进事件不断升级，最终引发政局动荡。三是恐怖分子数量愈发增多。近年来，哈萨克斯坦涉恐犯罪分子不断增加。往往是恐怖分子头目和极端分子在幕后指挥策划，指使思想受蛊惑的年轻人与政府对抗或制造事端。

二、哈萨克斯坦国家政治战略调整及对中国海外利益保护影响

对哈萨克斯坦而言，维护国家安全的首要目标是保卫国家政权、巩固政治制度和维护社会稳定。中国与哈萨克斯坦是睦邻友好关系，两国之间也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随着“一带一路”倡议落实推进，中国海外利益的广度和深度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发展态势，其拓展速度和规模将持续走高^［4］。如果哈萨克斯坦国家发展根本道路和基本制度选择发生了动摇，那么对整个国家发展大局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也可能导致中国企业对哈经济投资降低。由于中国企业前期投入资金较大，回报周期长，将对中国海外利益造成巨大损失。

（一）哈萨克斯坦国家政治战略形成的历史考察

在哈萨克斯坦整个政治发展过程中，以宪法的制定修改和加强总统权力两个要素作为主线，可将哈萨克斯坦自1991年独立至今的政治发展历程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1991年独立至1995年。这一时期总统与最高苏维埃权力更迭。在新权力体系下，最高苏维埃与总统之间的权力归属缺乏明确《宪法》规定，双方权力并未划分清楚，导致两者彼此掣肘，严重阻碍政府工作的推进。1995年《宪法》的颁布确定了总统在国家权力结构中主导地位，从而结束了总统与议会之间长期掣肘局面。哈萨克斯坦首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独立建国这一重要历史阶段中形成了有效的总统制国家权力中心，为本国政体模式的建立奠定了开创性基础^［5］。

第二阶段，1995年至2000年。这一时期总统权力得到初步巩固。在独立五年后，哈萨克斯坦总统首届任期即将结束，但如何在新体制下进行权力交接尚无先例。当时，土库曼斯坦延长总统任期的做法被哈萨克斯坦效仿，纳扎尔巴耶夫通过修宪实现总统权力延续，将任期延长至2000年。哈萨克斯坦通过新《宪法》进一步明确总统与议会权力归属与划分，议会职能受到削弱，哈萨克斯坦开启了“强总统，弱议会”的政治格局。

第三阶段，2000年至2012年。这一时期总统权力进一步加强。2005年，中亚多国相继发生“颜色革命”，不断搅动着地区稳定。哈萨克斯坦为避免“颜色革命”在本国发生，及时采取措施加以防范，针对国内反对派势力联合行动和政治干预，采取一系列反制措施。例如，加大对反对派和国内非政府组织的监管力度，出台法案严格控制在哈各地非政府组织活动，以坚定态度震慑试图挑起内乱的反动派，总统权力也因此得到空前强化。

第四阶段，2012年至2019年。这一时期哈萨克斯坦政治制度开始微调。2012年12月，纳扎尔巴耶夫发表《哈萨克斯坦2050国情咨文》，深刻分析了国内外环境形势，前瞻性地提出哈萨克斯坦后续的改革与发展方向，为国家建设发展提供了明确指向。在现行宪政体制下，纳扎尔巴耶夫开始对总统和议会关系与权限进行调整，削弱总统部分实权，提高政党和议会的国家政治地位，以降低总统在权力体系中的主导地位。

第五阶段，2019年至今。这一时期的主题是权力交接开启新时代。2019年3月，纳扎尔巴耶夫宣布辞职但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依然发挥作用，由托卡耶夫继任总统，呈现出“日月同辉”的双重执政局面。敌对势力推波助澜和疫情给哈萨克斯坦社会稳定带来巨大压力。新任总统托卡耶夫临危不惧，在俄罗斯的援助下，成功化解本次危机。托卡耶夫通过一系列人事改革后就任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历时两年多的“双核政治”状态宣告结束，正式开启“托卡耶夫时代”^［6］。

（二）哈萨克斯坦国家政治制度的特征

1.稳定性

哈萨克斯坦选择将总统制作为本国政治制度，有利于哈萨克斯坦政治经济稳定发展。哈萨克斯坦独立初期，百废俱兴，正因为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手中权力的高度集中，才能推动哈萨克斯坦走“先经济，后政治”的发展模式。纳扎尔巴耶夫通过行政和法律手段，整合闲散在社会中的大小资源和凝聚民众的力量，破除阻碍，举国一体，推动经济建设，取得显著成效，不仅有利于切实保障和改善民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还为政治建设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

2.巩固性

哈萨克斯坦政党制度有利于巩固总统权力，强化总统政治地位。哈萨克斯坦政党制度为多党制，执政党一般又被称为“总统的党”，它依附于总统产生，总统是该党的主席。一方面，总统个人威望会大大增强执政党的知名度与影响力。另一方面，执政党能通过总统获得资源优势，在政坛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执政党通过对总统个人形象的广泛宣传，获得大量民众支持，能在无形中加强执政党与总统的联系。因为与总统保持着密切联系，执政党能够快速有效地贯彻和落实上层政策，准确理解和诠释政策的内涵，及时协调各种资源。

3.革新性

哈萨克斯坦矢志不移地走对外改革开放道路，其政治制度随着国情变化不断巩固完善。2022年1月爆发的骚乱给执政当局敲响了警钟，托卡耶夫上任后致力于建设倾听型国家，认为建设倾听型国家的方向不只是国家机关与公民、政府与社会的对话，还是让公民参与改革进程和国家治理^［7］。时隔27年，哈萨克斯坦再次迎来全民公投，本次修宪公投的内容涉及国家选举制度、高层权力分配和政党制度等多方面。其中值得关注的是，此修正案中规定，总统的任期限制为7年一届，且不得连任，将总统部分权力让渡议会，避免公共行政系统过度集权，使哈萨克斯坦从总统制向“总统+强议会制”过渡。

（三）哈萨克斯坦国家政治战略给中国海外利益带来的挑战

1.政治转型的复杂性和长期性影响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和发展

一方面，哈萨克斯坦政治转型具有复杂性。哈萨克斯坦政治转型复杂性表现为转型背景、转型过程、转型结果和转型影响的不确定性，让中国企业无法确定海外市场是否能开拓、项目投资回报是否可期、海外项目运行是否会受阻，企业难以作出长期规划和决策，最终可能导致企业投资信心下降。哈萨克斯坦政治转型过程中一旦因利益关系重组不当，可能会引发政治斗争，对企业投资和生产带来极大的损失。

另一方面，哈萨克斯坦政治转型具有长期性。哈萨克斯坦政治转型并非只是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更替，还需新旧两任总统完全交接手中权力，实施新政策促进政治生态的转变，这需要经历一个较长的周期。政治转型通常伴随着经济领域改革，托卡耶夫上任后便提出“新哈萨克斯坦”战略。中国企业投资的项目规模较大，建设周期和回报周期长，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变数和未知因素，投资收益面临不可预测的风险。

2.法律政策的不稳定性和自主性影响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和发展

一方面，哈萨克斯坦政策法律具有不稳定性。哈萨克斯坦常常通过总统令或内阁文件等方式，对投资相关的法律条款进行修改和调整。其中，税法和海关法等有关投资的核心法律法规每年都会发生变动，而且，这些变化的趋势和内容往往难以预测。哈萨克斯坦政策的变动以及立法尚不健全所引发的法律风险，会迅速扩散到运输、财务管理、材料采购、运营管理等方面。这些风险因素相互影响、相互交织，进而显著提升项目的风险水平，可能给中国企业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声誉损失。

另一方面，哈萨克斯坦政策法律具有自主性。例如，哈萨克斯坦为保持对本国油气资源的控制权，在缺乏明确标准的情况下，以保障国家安全和人民利益为由变更国内政策，对中国的投资项目进行诸多限制甚至叫停，影响向好发展，不仅为中国企业制定长期投资策略带来困扰，还给中国企业的稳健运营带来巨大风险。

三、哈萨克斯坦国家经济战略调整及对中国海外利益保护影响

经济发展战略是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梳理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脉络和当前经济发展状况，客观把握哈萨克斯坦制定经济战略的动因，明确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面临的潜在经济风险，从而有针对性地完善和加强中国海外利益保护措施，提升中国企业市场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

（一）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脉络

第一阶段，1992年至1995年。这一时期哈萨克斯坦由于经济体制急剧转型导致经济形势处于严重危机。1992年初，哈萨克斯坦国内经济混乱，恶性通货膨胀不断，面对独立初期经济困难的形势，哈萨克斯坦把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改革发展方向，期望通过市场手段而不是沿用苏联时期的计划经济手段来应对危机。1993年，哈萨克斯坦发布了本国货币坚戈，标志着经济彻底独立。

第二阶段，1995年至2000年。这一时期哈萨克斯坦经济状况随着政局稳定开始好转。在经历了独立初期经济阵痛后，领导人认识到，经济自由化与社会稳定同等重要，社会市场经济制度模式适合本国经济发展。为使经济稳定运行，改善经济结构，纳扎尔巴耶夫于1997年发表了《哈萨克斯坦2030国情咨文》，其中提到哈萨克斯坦2030年前的发展战略，该战略的目标是让哈萨克斯坦成为中亚“雪豹”和发展中国家的示范榜样。

第三阶段，2000年至2014年。这一时期哈萨克斯坦经济快速增长。这得益于国内经济好转以及石油等国际市场原材料价格普遍上涨，哈萨克斯坦经济进入稳步增长新阶段，也为人民生活水平改善提供了坚实基础。哈萨克斯坦不断与周边国家合作，扩大市场，吸收外部资金，促进科学技术加速发展。2012年发布的《哈萨克斯坦2050国情咨文》，为接下来的经济发展指明了前进道路。

第四阶段，2014年至今。这一时期哈萨克斯坦经济增速逐步回落，中长期来看仍将延续中低增速的特征。因2014年俄罗斯经济下滑以及国际经济危机持续加剧，哈萨克斯坦经济再次受到重创。2019年，受疫情影响和油价下跌的双重打击，使得哈萨克斯坦在重点行业经济损失惨重，财政收入锐减。2021年，随着疫情形势好转与新总统上任，新政府开展一系列振兴经济有效举措，通过加大吸引外国投资力度，积极改善国内营商环境^［8］，为经济持续高质量发展与稳中求进“把脉定向”。

（二）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情况的影响

1.经济高速增长有利于社会稳定和改善民生

哈萨克斯坦经济增长带来的收益，不仅可继续用于投资，改善生产条件，扩大规模，提高效率，促进生产力发展，还能用于弥补地区发展鸿沟，帮扶弱势产业，促进社会进步。由于经济发展，生产资源可以得到充分利用，社会生产标准逐步提高，市场经济秩序逐步得到规范，为社会和谐进步提供有力支撑。哈萨克斯坦政府不仅有条件解决好公平与效率的难题，落实更多惠民政策，解决民生问题，提高人民生活质量与幸福指数，还能赢得民心，凝聚民力，促进政策在基层的执行与推广。

2.经济持续低迷增加社会矛盾并引发冲突

哈萨克斯坦经济本已进入低速增长阶段，突如其来的疫情对经济社会更产生全方位不利影响。近年来，哈萨克斯坦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成就，但国家战略和规划执行效率低，对能源出口高度依赖，政策连续性差，阻碍了其产业结构调整和经济多元化的发展^［9］。2020年初，哈萨克斯坦爆发骚乱，直接原因是与居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液化石油气价格上涨，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经济不景气导致经济下滑。局部冲突被点燃，引发大规模动荡，影响政治社会大局稳定，西方敌对势力和本国分裂势力趁机大做文章。

（三）哈萨克斯坦国家经济战略对中国海外利益带来的风险挑战

1.汇率风险

对于中国企业而言，随着“走出去”战略在哈萨克斯坦的不断深化，投资领域和产业分布日益多元化，中国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变得更加严峻和复杂。如果汇率波动剧烈，可能会导致中国企业利润损失甚至经营亏损。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的投资主要以美元计算收益，在将哈萨克斯坦本国货币与美元进行汇兑时，需承担第一重外汇风险。同时，中国企业还需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这又涉及美元与人民币之间的汇率波动，存在第二重外汇风险。双重外汇风险的存在，使得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的投资收益变得不可预测，给企业的经营带来极大挑战。在国际市场陷入低迷之际，哈萨克斯坦采用币值不稳定的本国货币与中国进行贸易交往，中国企业可能因此遭受重大损失。

2.宏观经济政策风险

一方面，哈萨克斯坦经济发展形势是否向好是中国企业海外投资风险之一。2014年，以石油为首的大宗商品价格急剧下跌，导致哈萨克斯坦国内生产总值遭受重创，从而增加了项目投资的潜在风险。尤其在2020年，疫情的暴发对哈萨克斯坦产业造成了巨大冲击，许多工厂和企业都被迫停工停产，使得能源需求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项目风险愈发加大，挑战更加严峻。另一方面，哈萨克斯坦与中国的税制存在差异，哈萨克斯坦政府可能会根据国家的经济状况、财政状况和社会需求等因素进行调整和改革，中国企业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研究和理解哈萨克斯坦的税收法律法规，以避免触犯。

3.市场风险

一方面，从投资结构上看，中国企业对哈萨克斯坦投资领域不均衡。中国企业对哈萨克斯坦的投资主要集中于基础设施建设和能源开发领域，这些领域涉及哈萨克斯坦国民经济，属于敏感领域，特别是对大国竞争时代的众多热点地区而言，基础设施及其建设倡议更具有浓厚的战略竞争与地缘政治色彩，因而，必然带来基建与安全之间的密切关联^［10］。另一方面，受到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波动的影响，中国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和能源开发领域的企业一直面临着巨大的市场风险。如果不能有效地吸引投资，可能会导致项目无法顺利推进，企业的债务负担将不断上升，最终导致债务危机。不仅可能使中国企业遭受经济重创、无法带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发展和共同致富，还可能使中国国家公信力下降。

四、哈萨克斯坦社会发展战略调整及对中国海外利益保护影响

特殊的人口结构和经济结构给哈萨克斯坦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和阶层矛盾冲突，增加了政府社会治理的难度。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投资过程中将面临多重风险，尤其是区别于境内投资的特殊社会风险，东道国政府突发事件综合应对能力与国内相比存在一定差距^［11］，需要中国企业在充分认识到社会风险存在的情况下，对其影响进行全面评估，并采取措施防范化解社会风险，以保证海外利益持续拓展和“一带一路”倡议行稳致远。

（一）哈萨克斯坦独立后的社会变化

1.社会矛盾层出不穷

一是失业问题。哈萨克斯坦在独立初期没有经济能力接手与重整国内企业，大部分企业处于瘫痪或半瘫痪状态，为了减少成本、维持运营，企业开始大量裁员或关闭停产，许多员工走下岗位，失业潮袭来。由于哈萨克斯坦人才严重流失，许多关键技术岗位空缺，国家教育体系无法快速培养出符合市场需求的专业人才，出现了结构性失业现象。二是贫困问题。受各种历史及现实因素制约，哈萨克斯坦经济很快陷入经济漩涡，贫困问题逐渐突出，两极分化问题不断凸显。伴随着贫困问题产生，各州之间贫富差距变大，地区间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和城乡发展差距产生。

2.民族问题凸显

由于历史原因，哈萨克斯坦独立后的语言问题成为影响哈俄关系的重要原因之一。通过1993年和1995年两部《宪法》中对语言问题的规定，厘清了哈萨克语和俄语的主次地位，两族关系逐渐开始缓和。由于哈萨克斯坦法律不承认双重国籍，独立后有一大批俄罗斯人离开哈萨克斯坦回到俄罗斯，其他民族人口减少也带来了一定程度人才流失，因而哈萨克斯坦部分领域技术缺失与人才短缺对经济产生了一定冲击。因此，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大力推行复兴哈萨克族政策，鼓励境外哈萨克族重回故土建设家园，让哈萨克族真正成为哈萨克斯坦的主体民族。

3.伊斯兰教成为主要宗教信仰

在哈萨克斯坦独立初期，由于剧烈的社会分化与哈萨克斯坦转型中出现的社会矛盾，国内民众不断产生信仰危机和焦虑情绪，需伊斯兰教迅速回归，以满足民众精神需求。当局秉持过于宽容的态度让伊斯兰复兴运动在哈萨克斯坦不断升温，宗教组织和信教人数有增无减，但是，也为极端思想渗透提供了便利条件。虽然哈萨克斯坦在2011年颁布《宗教活动与宗教组织法》对前一部宗教法律拨乱反正，但极端思想扎根渗透多年，已成为哈萨克斯坦面临的重要社会问题。

（二）哈萨克斯坦社会发展战略的特点

1.传承性

一是从起步阶段看，哈萨克斯坦的社会保障制度并非从独立后才开始建立。哈萨克斯坦独立前，社会事业发展受到苏联政府政策惠及，科学事业得到长足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也取得进展。虽然社会保障水平低，但能做到多领域全覆盖，为社会保障制度持续建设奠定了基础。二是从战略指导看，从1997年《哈萨克斯坦2030国情咨文》、2012年《哈萨克斯坦2050国情咨文》、2014年“光明之路”新经济政策到2022年托卡耶夫总统发表国情咨文，这几个重要的战略文件在内容上一脉相承，后者并非是对之前发展道路的否定，只是在优先方向和重点领域方面不断改进。

2.针对性

社会保障水平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国家的经济发展状况，随着国家经济水平不断提高，社会保障制度也与时俱进、不断完善^［12］。面对在发展中产生的社会问题，哈萨克斯坦根据本国国情，从实际出发，采取可行性措施解决。针对国内就业率低问题，哈萨克斯坦通过组织建设公共设施等大型项目的方式招纳员工，促进当地就业。针对国内看病难问题，哈萨克斯坦不断改革医疗行业，控制部分药品价格，保障民众病有所医。针对农业发展遇阻问题，哈萨克斯坦一边提高农民素质，加强种植技术培训，另一边加大资金支持，改善农村基础设施条件，提供稳定的生产经营环境。

3.目标性

哈萨克斯坦的社会保障制度以帮扶贫困弱势群体为出发点，向他们提供社会福利和帮扶就业，避免在社会转型过程中积累与激化社会矛盾。2008年发生世界金融危机，在许多国家不同程度减少社会扶持力度的背景下，哈萨克斯坦对社会贫困弱势群体的扶持仍然没有减少。目前，哈萨克斯坦转变了社会扶持的思维方式，只对那些确实不能工作的人员提供帮助。对于行为能力有限的人员，哈萨克斯坦政府会挖掘其潜能，提供合适的工作岗位。

（三）哈萨克斯坦国家社会发展战略对中国海外利益带来的风险挑战

1.环境保护风险

随着国际投资活动的不断扩展和深化，哈萨克斯坦逐渐意识到能源开发领域投资项目可能会对当地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为实现社会可持续发展，哈萨克斯坦通过加强立法对外来投资企业设立一系列环境门槛，包括环保技术标准、环保管理、环保投入比例等方面的要求，明确提出如果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对当地生态环境造成破坏必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以保护当地的环境资源，提高环境保护能力。对于中国企业而言，要想在哈萨克斯坦获得更大的投资机会和市场份额，就必须秉持绿色发展理念，推进绿色技术创新，实现绿色生产。但是，哈萨克斯坦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低，技术设备落后，加之在部分项目执行过程中，还存在东道国环境标准不能被严格执行的情况，使得项目执行面临来自东道国政府和当地社会的双重压力^［13］。在能源开发和产品生产过程中因操作不当导致的环境污染，无疑将破坏当地生态环境，遭受严厉惩戒。

2.劳工风险

一方面，2016年新修订的劳动法对劳动关系进行了规制和规范，其中特别提到对外国劳动力资源进行严格的配额制度，也对雇用哈萨克斯坦本国人员数量有相应占比的要求。加上哈萨克斯坦签证政策不灵活，各类手续审批程序复杂、花费周期长、办理成本高等因素限制了外来专业技术人才流入。因此，中国企业大多聘用当地员工，导致在项目建设过程中无法同时兼顾效率与质量，拉长项目周期，企业不仅增加了资金支出，还可能面临因项目工程延期遭受索赔的风险。另一方面，因中哈两国语言、法律制度、风俗习惯以及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差异，部分企业认为，有宗教信仰的哈萨克斯坦员工在岗期间进行祈祷可能拖延项目进程，导致员工之间的对立情绪，影响生产效率。

五、未来中国在哈萨克斯坦做好海外利益保护措施建议

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关系是中国与中亚国家关系中发展较为顺利和深入的一对关系，两国的务实合作也是“一带一路”框架下合作的典范^［14］。“一带一路”倡议纵深推进，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带来了广阔前景，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开展投资，但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的发展道路并非一帆风顺，需全方位共同努力，打造健康可持续的投资环境。

（一）持续加强两国宏观制度框架无缝对接

“一带一路”倡议与哈萨克斯坦“光明之路”经济政策高度契合，对中哈两国来说也是两利俱存的。对中国而言，从短期来说有利于解决钢铁行业产能过剩的问题。在两国互联互通背景下，中国加强与哈萨克斯坦的互利合作，中国企业通过接受哈萨克斯坦基础设施建设的项目，扩大在哈萨克斯坦经济市场，拓展对哈萨克斯坦项目投资，促进两国贸易往来。从中长期来说，不仅有利于积累经验，为其他中国企业“走出去”提供良好示范，还有利于促进中国东部发达地区的产业、技术、资金和人员向西部地区转移，形成产业集群，扩大产业优势，增强西部地区经济影响力与辐射作用。

一方面，哈萨克斯坦需要中国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企业在公路、铁路、机场等领域具有完备的产业链和竞争优势，这种优势同时也是效率优势。如果哈萨克斯坦能够与中国“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中欧班列对接，那么就可以通过物流国际化和高效化的营商环境，建设现代物流运输设施。另一方面，哈萨克斯坦需要中国雄厚的资金与技术。随着“一带一路”倡议持续推进，中国企业对哈萨克斯坦合作呈现出持续发展势头，在资金流入哈萨克斯坦的同时，企业先进技术也随之被带入，不仅提升了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口碑与信誉，还帮助哈萨克斯坦提升技术水平，在钢铁和化工等多领域开展合作，弥补其工业基础薄弱的短板，为其提升工业化水平，为促进经济发展鼎力相助。由此可见，“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是一个学习过程，还是一个参与国之间建立共识的过程^［15］。2023年5月19日，习近平在中国—中亚峰会上提出中国和中亚五国深化合作的计划，内容包括建设基础设施、促进经贸关系和反对外部势力干涉，各方通过加强机制建设、拓展经贸关系、深化互联互通、扩大能源合作、推进绿色创新和提升发展能力，为中国同中亚各国提供了一个共同走向发展新高度的机会。

（二）不断探索建立健全国际合作长效机制

中国在哈萨克斯坦的海外利益保护不仅需要与当地建立经济合作为基础，还需要与哈萨克斯坦周边国家构建良性互动，以稳定安全促进海外利益高质量稳定发展。

一是完善税收争端协调机制。2019年，由中国倡导建立的税收领域多边合作平台“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机制正式成立。该平台旨在以税收征管合作机制为依托，由“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参与，共同组建税收争端协调中心，聘任税收领域高层官员，具有国际法和税收知识背景的专家学者作为仲裁员，为国家间税收争端提供调解仲裁和提供实际的解决方案，加强各国税收政策对接与协作，提高经济效率。同时，该平台以共商共建共享为指导原则，积极拓展国际税收合作，积极发出“中国声音”，提供“中国方案”，通过联合培训、经验分享、人才交流、项目合作等方式聚合资源，完善税收法治和现代征管体系建设，共同提升税收征管能力^［16］。

二是加强政府间反恐合作。一方面，通过与哈萨克斯坦及周边国家政府建立反恐情报和信息共享机制，深化多国间长期反恐交流与磋商机制。各国相互配合，协同作战，共同研判项目涉恐风险，在提供涉恐情报以及打击恐怖分子等具体方面加强实际性合作。通过定期交流反恐经验和共享反恐技术，可以联合多国控制恐怖组织的资金来源和流动，提升军警反恐素质和专业化培养，形成反恐斗争的强大合力。另一方面，进一步完善“上海合作组织”机制，坚持多边搭台、双边唱戏，使国际合作进一步机制化、细致化。由于发展理念的契合，上海合作组织在政治、经贸、人文等领域与“一带一路”五通领域更易实现互帮互助^［17］。在此基础上签订双边反恐合作协议，使反恐合作有法律依据作为保障。同时，也为中国因他国领土主权的制约而无法在海外地区直接投入反恐力量开展反恐行动的情况提供了解决路径，有力地保护中国企业海外资产不受破坏和员工人身安全。

（三）积极优化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环境

为保护中国在哈萨克斯坦海外利益，促进中国对外投资的健康发展，需要中国政府为企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

一是加强与哈萨克斯坦货币金融合作。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哈萨克斯坦“光明之路”经济政策的有机对接，两国合作不断走深，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目前，已经构建了人民币与坚戈之间的区域性直接交易市场，但规模不够大，需要双方进一步优化双边贸易和双向投资结构。两国可通过政策吸引更多企业参加到双边货币直接交易的外汇市场，提高双边贸易和投资服务的能力，减少甚至规避因美元波动带来的不必要损失。

二是完善对外投资的保护性立法。为鼓励中国企业“走出去”，加强对境外投资的协调与指导，我国在2004年颁行了《对外投资国别产业导向目录》。但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形势风云变化，产业也在不断地更新与调整，需要国家出台“对外投资法”，为中国企业创造更好的投资环境，提供有力的法律保障，维护其合法权益。

三是深化外汇管理体制。因受到传统管理体制的限制，企业资金并不可以自由地在我国境内外流动，境外的中国企业在调配资金和人员的出入境方面依然会受到阻碍，全球竞争力也因此受到削弱，深化外汇管理体制改革是有现实必要性的。

四是建立境外投资评估系统。该系统包括当地资源国的投资环境评估、投资风险预警和应急预案，为准备到境外投资或已在境外立足的企业提供相关行业信息、实时的社会动向和可能的风险预警，以提高中国企业抵御风险能力。

（四）持续加强中国企业对外投资自主能力

当前，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的发展已经具有一定规模和水平，由于直接投资本身具有波动性、投机性和流动性，需要中国企业从多方加强自身实力，增强抗风险能力。

一是充分了解哈萨克斯坦法律法规。中国企业若要在哈萨克斯坦长期经营，那么遵守哈萨克斯坦法律法规是首要前提。对于哈萨克斯坦法律频繁更替与修改的情况，中国企业须时常关注法律法规且及时准确地掌握其最新动向。例如，哈萨克斯坦新劳动法于2016年1月生效，中国企业应尽快熟悉哈萨克斯坦新劳动法对于劳动合同签订与解除、员工每月最低工资标准、加班时长、员工培训等内容的修正，以免产生不必要的法律纠纷。

二是不断增强抵御风险能力。不完整的信息可能导致企业风险管理不足，无法有效识别和应对潜在风险，增加企业面临的风险。因此，中国企业可通过建立安全信息研判机制对各种风险进行预警。利用信息分析技术做好事前调查，熟悉哈萨克斯坦相关市场环境，了解项目合作方背景和合作项目相关的法律政策，通过评估中国企业自身能力分析研判项目完成的可能性、项目进行中可能产生的风险，提前做好应急预案，提高风险抵御能力。

三是妥善处理好当地民间团体和各类社会关系。与当地官员往来时既要在有需要时能够寻求其帮助，又要避免不正当的利益输送。中国企业代表着中国的国家形象，与当地媒体往来时要准确地说明我方和平发展的意图，热烈欢迎愿意参与“一带一路”倡议所有组织团体，营造积极舆论环境为中国企业海外投资保驾护航。

中国与中亚国家始终秉持相互尊重、睦邻友好、同舟共济、互利共赢发展关系，政治互信不断深化，务实合作提质升级，国际协作走深走实，为维护世界和地区和平稳定、促进各国共同发展，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新的更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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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走出去服务港）